趙承影說：“大家都是這樣的 ，沒什麽稀奇。”

“可是曾經不是這樣的。”梧桐頓了頓說：“曾經我們有超市，有菜市場，物價糧價永遠有政府調控。我們每個人只需要花不到自己月薪的三分之一，就能每天有菜有肉，吃得很好。本來的世界到處綠化，馬路旁邊就會種著龍眼樹，你這種身高的一擡手就能摘到。等到秋天時，滿城都會飄著桂花香。冬天的雪也是潔白的，不會像現在這樣灰撲撲。”

趙承影蹙眉。

“你又在撒謊，怎麽可能有那樣的世界？”

“不是沒有，而是你們不記得。”梧桐盯著他的眼睛說：“曾經我們都擁有這樣美好的世界，穿越計劃將一切打破，改變歷史，讓我們陷入如今的境地。”

趙承影沒說話，眉心擰出一個川字，似乎在記憶中拼命搜索。

梧桐趁熱打鐵，又問：“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出去吃飯嗎？你請我去了一家特別可愛的餐廳，桌椅都是蘑菇造型的，還有演員表演王子公主的童話故事。我們點了一個套餐，你說他們的牛肉很好吃，記得嗎？”

趙承影擡起眼簾，目光閃爍。

“真的有這樣的事？”

梧桐用力點頭。

“當然，我們還去酒吧喝了酒，去山上看日出。那時候的日出可跟現在不同，太陽像個紅通通的球，從地平線下升起來，一點一點來到空中，最後光芒萬丈，照耀大地。”

她形容著那副久違的畫面，連自己都心生向往了，恨不得重新回到當初的時刻。

趙承影愈發懷疑自己的記憶力，然而理智尚存，沈聲道：

“既然你都說我不會記得那個世界，那麽我也無法判斷你說得是真是假。不過炸掉太平間一事我希望你還是能夠仔細考慮一下，畢竟……專家們正在研究通過它傳送雜交技術去大西朝，希望能靠這個辦法改變我們糧食緊缺的問題。現在它是全人類的希望，你炸掉了它，就是與全人類為敵。”

梧桐怔怔地看著他，只覺得肩膀沈重得擡不起來，渾身上下都籠罩著一層深深的無力感。

趙承影沈默地吃完了飯，放下筷子說：

“這頓飯是我這幾年來吃過最棒的，謝謝你的招待，希望你把我的話仔細想一想。”

他穿上外套，走出客房。

梧桐知道自己該收拾碗筷了，可是靠在椅背上動也不想動。她瞥著趙承影剛才坐過的椅子，上面有一道很深刻的刀痕，據說是曾經暴動中留下來的。

百姓們一直在提議取消中心這個研究機構，倒不是因為知道他們的研究影響了世界，而是認為政府每年給他們撥太多資金，卻不見他們研究出什麽造福人民的東西來，可見是個無底洞，還不如關閉它，把那些資金用來購買糧食。

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，可如果眼前看到的也是假的呢？

究竟該相信什麽？

梧桐在客房裏坐不住，一閑下來就想東想西，然而找不到解決辦法，只是困擾自己。

她把那些古籍都收拾起來，又開始每天打卡似的去工地，企圖靠龐大的刷泥工作量把自己累垮，這樣她也可以麻木不仁的忽視那些變化了。

段扶風的陵墓已經快要發掘完畢，僅剩下一層地。考古專家們探測後發現，這個陵墓底下還有一個陵墓，估計就是他父親的，於是讓大家加快進度，盡量結束手頭的工作，發掘新陵墓。

梧桐幾乎忘記自己用壞了多少把刷子，又親手挖出來多少東西。心情早已從最初的雀躍和激動，變成現在的一潭死水，掀不起波瀾。

這天，她又挖出來一個大盒子，周圍用蠟進行了密封處理，盒子本身也是合金的，抗腐蝕性相當好，裏面的東西應該非常完整。

她報告給考古隊，考古隊為了趕進度人手不夠，直接讓她自己拿到低氧室去，拍照存檔。

梧桐就捧著那個沈甸甸的大盒子去低氧室了，大家都在忙著刷泥，裏面只有她一個人。

她打開特制的燈，點燃牙簽頭部，利用火苗滅掉後微弱的溫度，將封蠟一點點融化，最後打開盒子，發現裏面是幾本書。

書是紙質的，本該在千年的光陰中腐朽，卻被他們用科技保存下來，看起來完好無損。

梧桐怕把它弄碎了，很小心翼翼的將其捧出來，每翻一頁都要拍照，確保上面的內容被相機保存。

紙張歷經千年，微微泛黃，字跡倒是很清晰，梧桐甚至懷疑自己聞到了上面的油墨香，大概是錯覺。

發生變化至今，陵墓裏挖出來的所有東西，用的都是簡體字，包括這幾本書。

她辨認起來毫不費力，上面記錄的是西朝歷史，陵墓裏已經出土過不止一本，使人沒什麽興趣細看。

梧桐很快拍到最後一頁，調整好相機角度，打算拍完這張，就繼續處理下一本。

但是照片拍出來了，她檢查時總覺得哪裏不對勁。

大西朝雖已改用簡體，卻改不掉書寫習慣，還是維持從右至左的豎寫格式。

她將這最後一頁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，內容上找不出異常。最後她想起小時候大家常玩的一種藏頭詩，把每一列最前面的字都提取出來，組合在一起。

答案讓人很失望，是幾個毫無邏輯關系的字，組不成一句話。

既然沒有藏著暗示，那這股奇異感是從何而來？

還是說，她根本沒有找到其中的暗示？

這是段扶風的陵墓，暗示顯然也是他給的。假如他想在千年前留給她一句話，並且是只有她能看到的話，會用什麽辦法？

梧桐換位思考一下，陡然想起兩串數字，連忙把手機拿出來，卻找不到吃雞的APP。

也對，世界都變成這樣了，誰還有心思去玩游戲？

可他們的賬號是什麽來著……

她單手撐著桌面，閉眼沈思，數字一個個在腦海裏艱難地跳出來。

7、5、4、2、6、8、5、4……

3、5、6、8、4、2、5、6……

想起來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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